“她怎么不直接把黑底红龙旗插上城头,再封给一个信得过的北地人,宣布自由堡从此归入埃克斯特算了。”
泰尔斯笑了。
“因为她,或者说她手下的人足够聪明。”
基尔伯特面色凝重:
“知道权衡进退,以趋利避害。”
“这样,她占领的时候,不用承担统治的负担与压力。”
“离开的时候,只会收获无尽的怀念与名声。”
咚。
国王的手指叩上长桌,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但他没说什么,只是继续看向军事顾问。
梭铎得到信号,清了清嗓子:
“总之,此命一下,苦民们无不欢呼雀跃。”
“同盟元老们,则大抵情绪稳定。”
“龙霄城诸军,也得到了安抚。”
“就这样,沃尔顿女大公软硬兼施恩威并加,再加上之前的大战损失,本就强弩之末的自由堡失去了最后一点抵抗的力量和意志。”
带着复杂的慨叹,梭铎看着那枚鹤立鸡群的白棋:
“‘炽血女士’毫不费力,和平夺城。”
不知不觉中,泰尔斯噙起了嘴角。
但他知道,那一定远非“毫不费力”。
“炽血女士?”
康尼子爵皱眉道:
“真的?”
梭铎轻哼一声:
“大家就是这样叫她的,或者你想我叫她‘真龙女士’?”
康尼笑了笑,没再说话。
梭铎继续道:
“首府既陷,加上苦民汹涌,自由同盟的其他城镇毫无斗志,望风而降。”
“埃克斯特人,就这么戏剧性地反败为胜。”
军事顾问缓缓坐下,不再移动大局已定的棋子。
“钱袋子”大臣咳嗽了一声:
“我的问题是,她失落战场,又远离本国,正是最落魄的时候,既无兵又没钱,是怎么拉到那些异乡苦民的支持的?”
“总不能自荐枕席,把他们都睡上一遍吧?”
泰尔斯面无表情地看了裘可·曼一眼。
这位大人,真的年事已高……
其实嘛,不妨早点退休。
他这么想道。
秘科的探子再次上前。
“不知道,但我们发现,‘炽血真龙’的称呼正是从这些苦民们口中传出来的,之后才传扬到北地人里。”
康尼疑惑道:
“这外号是为什么?”
“她把自己点着了火,然后站在马车狂飙进城?”
疤脸男子摇了摇头。
“什么版本的说法都有,有人说目睹飞龙天降,为她夺城……”
康尼蹙眉:
“真是巨龙?”
但他注意到,不少在座大臣都在向他摇头。
“不可能。”
梭铎·雷德再次开口,似乎有些烦了:
“您也许刚刚进入御前会议不久,康尼子爵,所以尚不知晓。”
“但根据数百年前,‘黑目’约翰与全埃克斯特王国的秘密约定,”军事顾问冷哼道:
“天空王后作为非凡的存在,只会在灾祸重现之时,插手凡世之事。”
“否则,我们五百年前就化成灰烬了。”
基尔伯特咳嗽了一声,提醒他的老朋友注意用词。
“只管灾祸?我是说,明明它六年前还出现在龙霄——”
康尼子爵想明白了什么,他的脸色有些铁青。
“噢,哦,原来如此……”
泰尔斯想着六年前与龙共舞的那一幕,想起天空王后告诉他“你有个好听的龙语名字”,忍不住瞥了远处的凯瑟尔王一眼。
但可惜,国王依旧稳如石雕,纹丝不动。
“当然,康尼大人,”秘科的疤脸男子知机地道:
“几百年里,我们也时刻警惕那头巨龙打破誓言的可能。”
“但是,迄今为止一切都好。”
康尼尴尬地点点头。
疤脸男子继续道:
“至于女大公的那个外号,也有人说她能滴血成焰烧死敌人,还有说她脱下衣服就能展开龙翼,扇动狂风,甚至有说她月圆之夜对天空嚎两声,就能变成一头龙……”
“月圆之夜那个,那是传说中的狼人,”听着这些说法越来越离谱,梭铎忍不住打断:
“早被‘狼敌’带着长生猎手杀绝了。”
秘科的探子领会到军事顾问的意思,不再念诵情报,顺势总结道:
“所以这些都不可信。”
“这个绰号为何而来,依旧扑朔迷离。”
大臣们又是一阵交头接耳,泰尔斯注意到,基尔伯特向斯蒂利亚尼德斯副主教透出一个询问的眼神,后者摇了摇头。
正在此时。
“那是个怎样的女孩儿?”
闷雷般厚重的嗓音响起,众臣停下议论,纷纷看向长桌尽头。
疤脸男子向国王的阴影鞠了一躬:
“据我们的情报,她的父母在她一岁时……”
但他立刻被打断:
“泰尔斯。”
国王的声音缓缓传来,让泰尔斯一个激灵:
“我在问你。”
裘可·曼眼前一亮:
“没错,公爵殿下曾在龙霄城长住六年,想必跟她很熟,也许还是朋……”
但财政总管随即想到方才王子打断自己的场景。
想通了前因后果,裘可顿时脸色一白,连忙低头,不敢再说话。
那是个怎样的女孩儿?
是藏书室里那个扶着眼镜,双眼发亮的小丫头,还是英灵宫里那个衣衫褴褛,瑟瑟发抖的小女孩?
是那个废墟中咬紧牙关,努力拖扯着自己的小姑娘?抑或是那个英雄厅里怒目而嗔,振臂一呼的女大公?
霎时间,泰尔斯百感交集。
星湖公爵做了个深呼吸,这才看向长桌尽头,与那双意义非凡的眸子对视。
“那女孩儿,看上去平静温和,安全无害,”王子幽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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