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多月了
城隍庙, 其实不太大。进门就是佛堂,堂后就是院子,院子里可燃香烛。院子后有三间房,这三间房就是庙里师傅每日早晚诵经以及法事的场所。
谢家老爷得了官, 舍了银子在庙里连打七天蘸。
故现在三间房里就设了法坛。然后有十来个道士穿着京戏里皇帝龙袍一样的花衣裳,或弹着琵琶,或吹着箫、或敲着锣, 或打着鼓,或演奏着其他,红枣不认识的乐器,合力吹奏演唱着红枣一个字也听不懂的经文。
红枣抬头看看她娘,王氏目光专注地看着法坛, 脸微微侧着,显然听得极为用心。红枣又看他爹,李满囤也是如出一辙。
算了,红枣无谓地想:我听不懂没关系,你们听得开心,就好。
城隍庙听完一场法事出来,日头早已过了树梢。
红枣看着依旧沉浸在法事余韵中的爹娘,不得不提醒道:“爹,这城里的医馆,是在四海楼隔壁吗?”
李满囤闻言看了看日头道:“对, 就在隔壁。”
“现医馆应该开了, 我们过去瞧瞧!”
许是求子的人多, 这县里的医馆竟有专门的妇科。不过妇科里看诊的郎中依然还是个男人。
王氏第一次瞧病,心里本就惴惴,现又要面对一个陌生男人,即便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说话,也还是又开始犯晕。
红枣在一旁见那郎中让王氏伸手都说两遍了,王氏都没反应,便就自伸手把王氏的左胳膊从凳子上拉到桌面上摊开。红枣瞧到桌上有方帕子,便就抖开盖到王氏手腕上。
电视里都是这样演的,也不知道对不对?红枣心中嘀咕,眼睛瞟了瞟那郎中,瞧见那郎中脸色如常,伸手按住了王氏隔着布的脉搏,便就知道自己蒙对了。
看来,红枣想:电视剧也不全都是骗人。
第一次为陌生男人按住手腕,即便隔了层帕子,王氏的心也紧张得咚咚打鼓。郎中摸着这越跳越快的脉搏,不觉皱眉,便即说道:“放松,别紧张!”
王氏瞧郎中眉越来越皱,不知就里,心里越加恐慌,于是这心跳就更快了。
红枣一听郎中让王氏别紧张,就知道事情难办。她娘王氏本就胆小,越是让她别紧张,她就越紧张。
想了一想,红枣说道:“娘,你想想弟弟。”
“想弟弟,就是我们今天看到的菩萨怀里的那个孩子模样。”
“大眼睛,高鼻梁,穿一身红衣裳。”
“娘,咱家有大红色的布吗?”
“没有的话,咱们得买一块,给弟弟做衣裳。”
王氏是个没主见的女人。红枣的东拉西扯,很快就让她放下了紧张的心神,于是郎中顺利地摸到脉搏。
摸到脉搏的一瞬,郎中诧异一刻,转即想起这个号是个村妇,便即又觉得正常。又仔细感知一刻,确认无误,郎中方放开手笑道:“向西,再走两家,就是布店。”
“小姑娘,你可以和你娘买布去了!”
“啥?”一旁紧张得不停搓手的李满囤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紧张问道:“大夫,刚,你说啥?”
“我说,”郎中答道:“客官,你家娘子有了身子。”
“一个多月了。”
“有了”李满囤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真有了啊?”
见多了傻爹,郎中也不以为意,耐心道:“真有了!”
“这,这,这也太快了!”李满囤激动得语无伦次:“我们刚,才,敬了香,这便就有了,这,这,神佛,真是太灵了!”
郎中掐着胡子脸色不变,心中呵呵。
郎中转移话题,提笔问道:“客官,现在怎么说?”
“需要开两剂安胎药吃吗?”
“当然!”李满囤回答得极为干脆。
红枣虽觉得没事少吃药,但瞧她爹娘的神色,还是自觉闭紧了嘴。
吃吧,吃吧,红枣想,吃个安心。
付了200文看诊,再加100文安胎药药费,王氏由李满囤扶着走出医馆,心中依旧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这便就有了?只要进城来敬个香,就有了。早知如此,王氏忽地滴下了眼泪,实在该早点来烧香的。
要是,那年,婆婆带二房来为贵雨寄名的时候能带上她,她也不会这么多年没儿子!
明明,只是顺路,明明,她也可以的。
红枣见她娘掉眼泪,想起她娘这些年受得磋磨,也觉得心酸。不过现在可不是伤心的时候。红枣劝道:“娘,你现在可不能哭。”
“弟弟还小,可不知道你这是高兴!”
王氏闻言,立擦了眼泪,强笑道:“对,咱们是高兴,高兴!”
李满囤也激动得想哭。这么多年,李满囤看着两个弟弟一个接一个的生儿育女,心里如何没有羡慕?先他以为是王氏身子不行,但现在看来,李满囤恨道:还是于氏这个继母坏心,压着王氏的原因。
从这次分家,李满囤就看出来了,他后娘于氏想他们大房的家私不是一天两天了。
所幸“天无绝人之路”,分家,他们大房虽吃了大亏,但也因祸得福,得了八爪鳌这桩横财。
往后,他会护好子嗣,护好家私,绝不再给他后娘一点机会。
李满囤想着自己子嗣艰难,难得王氏有了,便即不肯使她操劳。
想了一刻家里眼下的活计,李满囤便领着王氏和红枣去了绣纺。
站在绣纺门口,李满囤对王氏说道:“你带红枣进去把你们过冬节的冬衣买了,我也去成衣店买冬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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