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自说笑, 忽听得廊下小丫头惊讶的声音:“下雪了?”
红枣闻声下炕走到堂屋门前掀起帘子往外看了一眼。可不是吗?外面已下得纷纷扬扬。
返身回房, 走到挂着的《九九消寒图》前,红枣目数了一回冬节至今的下雪天, 方接过丫头递来的笔又标涂了一朵梅花后感叹道:“不到两个半月的时间,连今天在内有二十五天下雪, 算下来差不多两三天一场!”
她放在花园百叶箱里的水每天都冻得硬邦邦的,看不出一点气温升高的意思。
几年来天确是一直在变冷,但谢尚不愿红枣操心语态轻松道:“京师天气就是这样。要不怎么都说北方冷呢?论气候宜人,还是得数咱们江州!”
“那正月十五会下雪吗?”红枣关心问道。
元宵节谢尚不止要去上早朝, 傍晚还要进宫看灯。
“下也没法子, ”谢尚笑道:“不过不下!”
红枣……
雪下了一夜,早起停了红枣坚持早饭后去院子回廊里消食。
谢尚见状提议道:“要不趁现在雪才停, 人都在家窝冬, 咱们去午门看鳌山灯会去!”
过去也就一刻钟的路程。
红枣一听来了兴致,但抬眼看到院里被白雪覆盖住的比平时更肖似乌龟的鳌山灯不免犹豫道:“夜里这么大的雪,灯不会被雪盖住吗?”
没道理雪只盖自家的花灯。
“就是这样才人少,”谢尚笑道:“人人都这样想,就都不出门,然后偌大广场就只咱们两个人,不用跟人推搡,也不必担心说话为人听去。最好的是,那一广场的雪任咱们踩!”
想想就觉得开心。
闻言红枣不再犹豫:“怎么去?”
她前世都没似这样在午门广场撒过欢。
而最妙的是这世没有无处不在的监控, 只要周边没人, 就不怕落下把柄。
谢尚道:“咱们坐车去, 然后长安左门下来步行进长安门,走天街去午门前广场看灯。我昨儿叫显荣打听过了,这几日长安门许百姓随便出入,不验看身份。”
“那我穿什么?”红枣问出关键。
“咱们都穿猞猁褂子,”谢尚自信笑道:“再戴上雪帽,谁也认不出!”
“对了,从长安门走到午门好长一段路,你又戴了雪帽,倒是把头上的金簪玉钏收一收,别掉外面了。”
他媳妇现在的头面都是他给打的,他可不愿意便宜了别人。
闻言红枣回屋重梳了头,挽了一个最简易的桃心髻,戴了顶梅花小金冠,只簪了一朵红绒花。
收拾妥当坐上马车,谢尚握住红枣的手随着马车的摇晃轻声告诉道:“殿试那日,金榜就挂在这长安左门,可惜只挂三天便收去了国子监存档。你今儿看不到。”
“不过爹给我画了一副《金榜题名》的肖像画,爹当时站在长安左门前方,也不知站了多久,总之我天街一出来就看到了……”
红枣含笑听着,心说这殿试听起来跟前世的高考发榜一样,只可惜高考发榜不似这世有这么大的阵仗……
时间还早,路上没什么人,马车一路轻快地跑到了长安门。
门前下车,两人相互帮助地兜上雪帽后方相扶下车。
长门前站岗的禁军看见红枣谢尚这个时候过来不觉瞄了一眼。
眼见两人都穿着大红羽纱面四出风猞猁皮雪褂子,心里嘀咕着这又是哪家的小祖宗天寒地冻地放着暖和的炕不待跑这里来吹风便放了行。
走过谢尚口里挂过金榜的长安左门,步上空无一人的天街御道,红枣眺望前方的巍峨建筑,忍不住问道:“老爷,殿试那日你走这御道时在想什么?”
一步登天的感想。
谢尚笑:“在想金榜题名了就只差一个洞房花烛了!”
红枣……
看左右无人,谢尚悄悄地挽上了红枣的手,低语道:“真的,我当时在想,你若是在就好了!”
闻言红枣心头一软,想甩的手腕立时就顿住了——横竖左右没人。
谢尚心满意足地握着红枣的手踩着御道东侧新鲜的积雪,悄言告诉道:“红枣,这御道两边的房屋就是各部的衙门了。衙门的分布也是根据文东武西。我日常上衙的翰林院就在那里,你看到了吗?……”
如先前所想的一样,午门广场上的各色花灯无不覆盖着厚厚的白雪,红枣身处其中就跟进了冰雪王国一样,入目一片白茫茫。
“这是福禄寿三星!”站在一组三个房高的人物花灯前,红枣通过老寿星手里拄着的没完全被雪盖住长拐棍蒙了出来。
谢尚笑:“应该是!”
红枣白眼:“什么应该?就是了!下一个你来!”
谢尚没犹豫道:“好,我来!”
“这一个是八仙过海!”
……
行到广场中心那个被白雪皑皑覆盖着的巨大的足有两层楼高的巨型灯前,红枣和谢尚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红枣仰望着巨灯顶端没被雪完全盖住的“皇帝万岁”四个金色大字不觉心说其实陛下的心胸还是可以的,这样都能忍!
谢尚则觉得树林这个管家其实干得还不错,能知道拿状元灯装点鳌头而不是用他的名字……
担任皇城保卫工作的禁军除了锦衣卫还有旗手卫、金吾卫、羽林卫等二十一卫。
锦衣卫指挥使骆炳从午门出来时看到几个同僚聚在背风处议论现广场上那对看灯的小夫妻是谁,怎么瞧着眼生时跟着望了一眼,然后禁不住呀了一嗓子——那不谢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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