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文帝的神情如往昔一般怜惜呵护,疼爱地拍拍晏云裳的手:“裳儿对朕的深情厚意,朕岂会不知?朕没事,朕只是后悔没有留那个晋商一命,就这么让他死了,实在是太便宜他!”
太子忙道:“父皇放心,朱督主已经在彻查此事,他办事雷厉风行,父皇您一向都信重督主,有督主在,您万事都能高枕无忧。那个叫晋商的贼人虽然死了,但只要他还有亲眷在世,父皇的这口恶气总能出的,督主绝不会放过他们。”
“父皇,您就放心安歇着吧,有朱督主在,您所挂念的事,他绝对能替您办得妥妥当当。”萧凤卿近前打量建文帝的病容,细细看过几眼后,他似是不经意地喟叹:“幸亏督主他来了山庄,父皇这一病,咱们群龙无首都没了主心骨,遇着事也不晓得该同谁商量,好在还有父皇推心置腹的督主,这样才不至于失了方寸。朱督主不愧是伴随了父皇多年的忠臣,我们半天都定不下来的事,朱督主一句话就敲定了,真叫吾等惭愧。”
晏皇后不着痕迹地蹙起了柳眉,心知萧凤卿是在玩捧杀的招数,她淡淡一笑,嗔怪道:“你们这两个孩子就别谦虚了,太子敦厚,宁王活络,睿王亦是果决,有你们在,天大的事都能摆平,更何况,皇上晕倒的这小阵子,也没发生什么大事,你们何至于就说的如此夸张?”
萧凤卿诧异:“父皇遇刺,这还不算大事?”
晏皇后扯了扯唇:“你父皇遇到刺客当然是大事,不过苍天庇佑,你父皇总算化险为夷。”
太子面露赧然:“儿臣哪儿比得上朱督主?朱督主料理起事来干脆果断,儿臣还有的学呢。”
耳闻太子对朱桓不遗余力的恭维,建文帝眼眸微眯,深沉的眸色变幻莫测。
以往不觉得有何不妥,如今自己这一病,眼看着大权极有可能旁落,建文帝突然不踏实了。
他只是昏迷了大半夜,这些人就纷纷对朱桓表露出前所未有的推崇,话里话外都对朱桓赞不绝口,相较起来,他这个正儿八经的皇帝反倒落了下乘。
朱桓的处事手段的确很有一套,可他再怎么能干,也是他的臣子,总不能出尽风头越过他这个帝王,若是文武百官都如同他的儿子们一般崇仰朱桓,那还要他做什么?
萧凤卿的眸光一直若有似无地笼罩着建文帝讳莫如深的面孔,建文帝的所思所想他根本无需动脑就能猜到,瞥了眼殷勤服侍汤药的睿王,萧凤卿忽然折起眉心:“说起朱督主,儿臣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晋商能混进东厂。凡是进东厂的人都得经过多番筛查,家里的父辈必须有迹可循,尤其是能近身跟随朱督主的人,那自然是更要严谨对待,为何晋商在朱督主身边待了多年,朱督主却一无所查?”
睿王本就看不惯朱桓,再加上亲耳听见太子对朱桓的膜拜,他是素来喜欢跟太子唱反调的,遂不假思索道:“那谁知道?说不准是引狼入室,说不定又是监守自盗,这恐怕得问朱督主自己了。”
言者有心,听者也有意。
睿王含沙射影的话使建文帝心中的阴霾更深了。
自从朱桓做了东厂掌印太监之后,他就把东厂经营的油泼不进,宛若铁桶一只,晋商隐姓埋名在他手底下潜藏这么多年,朱桓真的没有丝毫疑心吗?
设身处地地想想,建文帝不信。
太子理所应当地反驳睿王:“督主日理万机,哪儿可能面面俱到滴水不漏?人都会有疏忽的时候,总不能因为督主这一次的过失就怀疑他企图不良吧?二皇弟太武断了。”
睿王哂笑,轻蔑地睇着振振有词的太子:“日理万机的该是父皇才对,他一个东厂的太监头子,就算靠着父皇立了几件大功,那也终究是臣属,他难道比父皇还贵人事忙?”
建文帝一声不吭,苍老的面上略过复杂的暗光,睿王的话正中他下怀,或许心底已然萌发了怀疑的种子,如今看着八面玲珑的朱桓,他总是不得劲儿。
晏皇后抿了抿唇,对睿王的脑子恼恨到了极点。
她怎么会生出一个这么愚不可及的儿子,一脚踩进萧凤卿的陷阱还不自知。
萧凤卿故作叹息:“晋商来行刺的时候,朱督主并不知情,或许他也被晋商那厮骗了。”
太子笑笑:“据传晋商刺杀父皇时,他正在母后的宫中与母后对弈,晋商这贼子用心险恶,朱督主自然是不知情的,否则母后也不会吩咐晋商来送药汤。”
这两人不提这一茬还好,一提起来,建文帝立马想到晋商说过晏云裳和朱桓有染,以前没特意留心过,如今回想,朱桓的确是对晏云裳颇为恭敬,他还经常出入晏云裳的未央宫。
晏云裳对此的解释是朱桓学富五车,对国事也略有见解,她宣他作伴,是想请教他如何理政。
建文帝自诩是世上最尊贵的男人,肯定不能也不愿意承认自己被绿了,况且,朱桓不过是净身了的太监,他能同晏皇后做什么?
可宫中……是有太监宫女做对食夫妻的。
再者,他因为身体原因,久未召幸晏云裳侍寝,女子四十岁的年纪恰是如狼似虎……
念头转过,建文帝的脸色倏地一沉。
晏皇后当机立断,急忙起身下跪:“皇上恕罪,是臣妾不该让晋商前往澎德堂,但臣妾事先并不知晋商原来是北境余孽,目下皇上遭此大罪,全怪臣妾一时疏漏,这才陷皇上身临险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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