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年修订隋史的时候,李破听到了些臣下们的谈论。
杨广对待佛教的态度是他争位以及执政期间的一个重要环节,智顗和尚的名字在隋史之上出现过两次。
这代表的其实就是杨广的为政姿态,大业年间延续了魏晋以来的趋势,佛教日益昌盛,杨广居功不小。
这也让他和江南结下了不少渊源,不然的话,很可能他不会有三下江都之举。
而智顗和尚创立的天台宗,又名法华宗。
实际上天台宗的称谓此时并不流行,人们还是多数称之为法华宗,以法华经,大涅盘经等为核心的佛教理念创立的佛教宗派。
对此李破自然所知寥寥,也只大概晓得法华宗势力不小,主要都集中在江南地区,因为北方烽火遍地的缘故,和尚们纷纷南逃,便更增其势。
李破也只听温彦将说过一嘴,法华宗讲究的是一念三千之法,智顗和尚承自他的师傅慧文和尚的三观妙法所创。
听了这个,李破便也认为这是唯心主义的佛学思想……
…………
“你前来见朕,是为了白马寺的庙产之事?”
如果说儒家的那些东西在李破眼中还有很大价值,时常会拜读一下的话,那么佛学在他这里就一点兴趣也无。
所以也就不耐烦跟人云山雾绕的说什么废话,嗯,反正他也说不出来。
慧真和尚明显楞了一下,节奏不对,跟他说话的人,就算无知百姓,估计也要问一问平安,何况帝王乎?
怎么一上来就说起了俗务?这他哪里能得施展?
不过老僧参禅日久,修养很是不错,随即点头道:“不瞒陛下,贫僧此次渡江而来,本来是想到洛阳会会僧友,可至洛阳以来,眼见寺庙空虚,房倒屋塌。
一无僧众礼佛,二无善信修整,又见洛阳生灵涂炭,可怜可叹,贫僧便想留于此处,讲法传佛,导人向善,为百姓祈福,还望陛下体念众生之苦,能够成全于贫僧。”
众生?李破心说你还真敢说,嘴上则问道:“这点事也用来见朕吗?洛阳令衙就在那里,庙产如果是尔等的,自然就会发还,朝廷在此事上并无难为之意,还是说那些庙产本就不是你们的,却想占下来为己用?”
说着说着,他的脸已经冷了下来,不怒自威。
老僧身后的中年和尚的修为明显差些,不安的挪动了几下身子,年轻的和尚目光明澈,听的聚精会神,并无扰动。
老僧无悲无喜,“陛下可能误会了,贫僧等人和旁人不同,修的是心经,了无一念,亦无一尘,法界无相,万物一体,因其妙有,所以森罗万象,头头安立,缘起三千,法界无碍。
庙产,身外物也,佛像,观止而已。
然虔信不同,道场讲法,方得聚拢,白马寺便是贫僧等人所选之道场。
前些时贫僧拜见过裴公,公以贫僧等人乱时不曾为河南出力,平安时却来传佛,有失道义,遂逐之而出……”
听到这李破就笑了,李碧也别过脸去,显然与丈夫所想一致,都觉着裴矩做的没毛病。
从马邑边塞走出来的他们,最讨厌那些摘桃子的人了。
老和尚好像也知道理亏,微微低下了头,“贫僧等人再不敢去给别人添麻烦,不过怜及河南亡故之人太多,如今明君在位,贫僧等人虽然无用,却也想做些有益于世人之事。
听闻陛下东巡,便冒然觐见,还请陛下怜贫僧等人一片苦心,予一存身之地,不敢争产,能稍稍遮风挡雨即可。”
李破笑笑,“和尚倒是人情练达,难道佛法也能用在这里?”
他说的人情练达,指的是他们去见了裴矩,就没再去见旁人说项,用老和尚的话说,就是不给旁人添麻烦。
慧真双掌合什道了一声阿弥陀佛,似在向佛祖赔罪,“贫僧虽乃方外之人,却还身在俗世之中打滚,若不知些人情世故,又怎敢来见帝王之尊?”
老僧终于透出了些狡猾,用佛家的话说,应该类似于打机锋。
所以说啊,所谓的大德高僧,必是心眼极多之辈,不然的话,只会照本宣科的讲些经文,释些禅意,见了那些饱学的读书人,准定要被掀翻在地,哪里还称得高僧二字?
便如萧禹所言,和这些僧人说话很有些趣味。
李破笑道:“和尚好算计,朕即便许你一间陋室,也是皇帝钦赐,和佛祖身上的金身一般,再也无人敢犯。
且和尚稍一宣扬,僧人们都来见朕,那朕岂不没了清净?”
能说出这话,说明李破心情转好,没了把几个和尚交给窦衍处置,不满意了就把窦衍拿下的心思。
老僧也开始拿起茶杯饮茶,李破见了心里暗笑,从心理学角度来说,和尚也不如表面上那么镇定,心里不定怎么紧张呢。
一念三千?那是精神病人,大家都是肉体凡胎,有那特异功能的,还能这么老实的来他面前说话?
“道人们讲究无为而有为,儒生讲的是仁义礼智信,贫僧等佛祖座下则不然,因果善恶,有相无相,心无挂碍,唯牵念众生之苦楚,愿天下大同,皆向西方极乐世界而行。
今日向陛下求的非一栖身之所在,而是众生之善也,贫僧与陛下结今日之善因,翌日必结善果。”
“嘿,善恶谁又能说的清楚呢?翌日和尚若去西方极乐世界,可代朕一观?那里住的许都是至善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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