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皓子激动之下,一时疏忽了身上的树根,树根受到感应,立即加力收紧,登时闹得他手忙脚乱,急忙停止了向前的冲势,双手一摊,身子一软,一副予取予夺的模样,只等树根停止,方才松了口气。
“你……见到了咱家老二?他……”再次发问的时候,颜皓子收敛了许多,尽管神情有种掩饰不住的兴奋,但声音明显放低了,并且说话时还紧张兮兮的注意着浑身缠绕的树根,“……他现在怎样了?”
“你跟他很熟悉?”丁晓对颜皓子如此的神情也颇感意外。
“废话,要不是为了他,我怎么会被抓到这里?我就是他的护身乾灵哎,虽然……现在暂时不是了……”说到最后,想起甘斐力蚀神消的情状,颜皓子又不禁有些黯然。
即便是完全失去力道的甘斐,却也在不经意间搅动了妖人之战的暗流,在虻山沉眠之森的这两个囚徒,因为与甘斐直接或间接的关系,碰到了一起。
源于此人,言于此人,关于甘斐及他们究竟如何陷身于此地的话题进行了很久,直到幽林中变得更加昏暗,穿过枝叶的光线也越来越淡,终至与阴影混为一体。
丁晓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终于知道了何以那乾家二弟子会变成现在这样的蹊跷模样,敢只身前往屏涛城坞,面对绝浪老怪和万千妖众而不色改的壮举令他深深折服,在共盟之会上他并没有听过这个传闻,这桩过往只流传于少数几个伏魔名门之内。
而颜皓子的表情随着丁晓口中甘斐的历程忽而紧张、忽而愤慨、忽而舒缓,他只知道甘斐得以安然脱出那些王孙公子的启衅殴斗,至于接下来的事,鉴于丁晓与甘斐一夜阔别,他也无从得知了。
但不管怎么说,能够在这魔境树牢囚禁数月之后得知老二终于安然无恙,总也是件大快人心的事,颜皓子嘿嘿的仰天一笑,浑身畅然一轻。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打断了丁晓的沉思,当他遽然抬头看去时,才发现一个佝偻身形如同幽灵一般在密林中踽踽而行,越靠越近,而更为诡异的是,这个佝偻身形的身上竟然散发着微光,好像是黑暗中飘闪的一星鬼火。
又来了一个妖魔!丁晓横眉冷对,颜皓子却神情甚是轻松,眼看那佝偻身形将近,甚至还喊了起来:“地爬子,怎么才来?”
等到这个被称作地爬子的佝偻身形走到面前,丁晓才看清他的样貌,原本从他佝偻的身形判断,这应该是个貌似耄耋老人的妖魔,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这竟然是个年轻人,看样子最多不过二十出头,只是面容枯槁,耸背豁腰,两条小短腿总是不自然的曲着,看起来蔫蔫的没什么精神。
而地爬子臂弯里还挽着一屉食盒,闷声不响的取出食肴,碗盏托托的放在地上。
“饽饽,山果,好,这个我喜欢,哎哎,我说,肉就别放了,我反正不吃肉,你也别给他,这他娘是人肉,他也不会吃的。”颜皓子辨析着食肴,嘴里一刻不停。
而地爬子虽然默不作声,看似对充耳不闻,然而却很听话的将装着肉食的碗盏收了起来。
“这里还管饭?”丁晓有些诧异。
“既然把我们关着,就是不想我们这么快死;既然不想我们这么快死,就他娘得管饭。话说回来,哪儿坐牢不管饭的?放心,管饱。这里的饽饽不错,细粮做的,肉最好别碰,全他娘是人肉!”
丁晓剔然看了那装着肉食的碗盏一眼,皱起眉头,地爬子还是一声不响的站起身,又向前走去。
“他是这里的……怎么说呢,算是狱卒吧,反正就他一个,看人是不用他看的,反正我们也跑不脱,他就负责送送饭,打扫便溺,跟杂役也差不多。”颜皓子介绍着,“你别看他长的丑,却是正儿八经的慕枫道出身,是只大鼹鼠,性情不错,估计虻山的瞧不上慕枫道的,就把他发落到这里来了,哦,那时节就关着我一个的时候,我还跟他聊过天呢,好多事儿都是他告诉我的。”
丁晓注意到那地爬子忽的一闪身,转眼悬在半空,向那断断续续传出啜泣声的蜂巢状的枝蔓内丢入食物,很快在空中向前一晃,落地时却正在那十丈开外的大树之下。地爬子弯下身子,分列盘盏,而那披挂着甲胄的高大男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转,一俟碗盏放下便急吼吼的探手去抓,片刻间咀嚼声大起,却也没有去碰装着人肉的碗。
这让丁晓想起来,这里还有两个囚徒,却不知是什么身份。
颜皓子大喇喇的捡起一捧山果送入口中,同时指了指头上那蜂巢状的一团道:“顶上的是阒水的一个女妖,娘的我就是在她那里先被抓住的。结果倒好,她们后来也作一堆的被虻山给抓来了。其他的女妖都顺从了虻山的妖魔,做了他们的婢妾,算是当了阒水的叛徒,所以那只妖马王也就赦免了那些女妖,只有这一个,也不知犯了什么失心疯,死也不从,结果被那些虻山的关在这里。”
丁晓刚才听说了,现在也就很好理解,这是阒水撷芬庄的女妖,按说这等女妖色相引诱,专一吃人,绝非善类,想不到这里还有个这般对阒水忠诚的女妖,倒是一大异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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