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桓眼稍一掠,淡淡地看向萧凤卿。
萧凤卿面容冷肃,沉声道:“父皇是君,督主是臣,正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大楚是父皇的大楚,禁军的主人亦是父皇,而今,他这个做主人的要拿回禁军是天经地义,莫非还得经过朱督主首肯?督主倘若真这么想,那可就托大了,好比回雁峰的宝藏,督主知情不报,难不成还想据为己有?”
建文帝听完顿觉身心舒畅,面色稍霁,连带着对萧凤卿的不满都减轻了几分。
此时的建文帝一心想借着萧凤卿的口舌收归禁军兵权顺便挫一挫朱桓的嚣张气焰,全然忘记了自己是最该提防萧凤卿的人。
晏皇后眉心微动,美眸中闪过冰冷的怒火。
这一生,她没几件后悔的事,其中最后悔的一件就是没在萧凤卿小时候让他暴毙而亡。
并不是萧凤卿令她心生忌惮,而是晏皇后过惯了顺风顺水的日子,她习惯将一切掌控在手心,稍有变数便忍不住想摧毁。
睿王冷盯着萧凤卿,神色森森。
晏皇后说的对,比起懦弱无能的太子,萧凤卿才是他最强大的对手。
太子袖手旁观,眸光连闪,他觉得自己使唤萧凤卿当前锋掠阵的想法尽管是兵行险招,可也不算全无收获。
晏凌静默地驻足屏风旁,眼波流转,把在场者的神情变化悉数纳入眼底。
朱桓拂了拂衣袖,笑颜不改:“微臣岂敢托大,只是皇上金口玉言在前,微臣委实不希望皇上在天下臣民面前背信弃义。再者,关于回雁峰的宝藏,微臣也是前些日子才偶尔得知,是真是假尚未查明,若贸然上奏皇上,岂不是给皇上徒增纷扰?”
建文帝恍惚了一阵,神情越发阴沉。
朱桓这话一语双关,既点明了他执意收回禁军统管大权是言而无信,又旁敲侧击地讽刺了他见不得光的过去,暗指他就是个卑劣小人。
“笑话。”萧凤卿不屑地扬唇,唇边有冷弧点点:“本王长这么大,倒是第一次听见主人在自己家里想用一样东西,还需要门口经过的路人同意。”
说着,萧凤卿施施然转身面向众人:“本王孤陋寡闻,就是不知你们可有曾听过这道理?”
他面容染笑,姿态闲适,气势却是凌厉于众人之上。
这一刻,晏凌仿佛从他身上清晰窥见了未来天下之主的模糊影子。
他生来就是明珠蒙尘,终有一日能绽放熠熠光华,照亮这浮云蔽日的世间。
太子隐隐嫉妒萧凤卿浑然天成的凛凛威仪,不过他还记得自己和萧凤卿是一伙的,是以轻笑出声:“孤见识浅薄,也没听过这说法,二皇弟呢?二皇弟学识渊博,或许听到过。”
睿王进退维谷,朱桓是晏皇后那一派的,他若失势,只会影响到自己这一方的利益。
然而,建文帝的态度很鲜明,他是要夺取朱桓手里的权力,假如他给出的答案不合建文帝心意,建文帝从今往后只怕也会疏远他。
“父皇,正如七弟所言,您是这天下的主人,您想要什么,直接去取便是。”
睿王朝建文帝微微一鞠,神态分外恭敬,可惜他方才迟疑不决的犹豫都被建文帝捕捉到,纵使他目下选择支持建文帝,建文帝终究对他存了不满。
“皇上,”朱桓稍稍加重了语气,眼尾微挑,抬眸直视着建文帝:“微臣统领禁军多年,他们已经熟悉了微臣的操练方法,倘若这时易手,恐怕这新旧首领交替,军士们很难适应,届时,您的安危……”
“这就不劳督主费心了,父皇洪福齐天,座下能士无数。”萧凤卿打断朱桓,又是莞尔一笑:“他们原本的主子就是父皇,谈什么适应不适应?督主的确能者多劳,可大楚人才济济,难道连一个训练禁军的将士都找不到?”
朱桓终于不淡定了,他皱了皱眉,眼底有锋锐的寒芒若隐若现:“听宁王这意思,莫非是想举荐卫国公?也是,这举贤不避亲,不过宁王别忘了,卫国公闲散多年,整日被后宅琐事折腾得焦头烂额,你指望他帮皇上管理禁军?皇宫是骊京最后一道防线,它的意义举足轻重,如若守卫不严,叛军内外勾结直捣黄龙又该如何收场?本座劝宁王最好头脑清醒些不要意气用事,免得将来出了什么祸事贻害无穷,毕竟住在皇宫大内的是帝后。”
朱桓义正言辞,形容冷冽,字字句句掷地有声,尤为诛心。
“朱厂臣说得不错。”睿王拱手道:“父皇,卫国公本就手掌五军都督府,岂能再统管禁军?这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防人之心不可无,父皇,儿臣请您三思。”
晏衡大权在握,假若再把禁军交给他,最后便宜的也只会是他的好女婿萧凤卿,睿王绝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建文帝沉眸晲着睿王,俗话说真金不怕火炼,他只是拿禁军为饵钓一钓,这一个两个就全坐不住冒出来了。
在权势面前,果然没有真心可言。
“二皇兄还请慎言!”从刚才进门起,始终一言不发的晏凌突然横眉冷对,高声驳斥:“卫国公府满门忠烈,对大楚矢志不二!我的曾祖父随太祖开疆辟土,我的祖父在沙场纵横多年,我的父亲十五岁上战场,驱鞑靼平战乱,他们这一辈子都在为大楚赴汤蹈火肝脑涂地,你而今因一己之私如此污蔑他们,就不怕万千将士心寒吗?你说的话对得起自己身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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